宋江一个郓城小吏,文韬武略一无所长,何以能在梁山水泊控御众雄,何以能被朝廷招安东征西讨?施耐庵专门为其安排了一个情节,言其在江州脱险,甫上梁山之际,神秘地得到三卷天书。
遭到郓城县警察追捕躲在神厨里的宋江,似梦非梦之中,遇到九天玄女,一下子从逃犯、反贼成为“星主”,玄女称:“宋星主,传汝三卷天书,汝可替天行道:星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去邪归正。勿忘勿泄。”(第四十一回)这哪里是神人对话,简直是庄严的“政治嘱托”。至于天书之内包含多少见识,囊括多少真理,是否真有吐纳宇宙之机,扭转乾坤之术,只有宋江知道。
故事很老套。《封神演义》的神魔鏖兵,能否克敌制胜,往往取决于谁能获得传世法宝;《三国演义》的军阀混战,是否师出有名,往往取决于谁先控制传国玉玺。宋江的三卷天书,如同西天佛国取来的三藏真经,胜似十月革命送来的马列主义,从这个意义上讲,天书代表着神圣,代表着正统,代表着权威,代表着正义,代表着正确路线,代表着战无不胜,于是,天书的掌控者,就为自己披上了一件神圣的、合法的、强大的外衣。
九天玄女的天书灵不灵呢?就是真理也要经过实践检验。不久就有了一次检验机会。小旋风柴进被困高唐州,宋江提兵营救,败给了会使邪术的高廉。遇到问题怎么办,天书当中找答案。宋江打开天书,第三卷上果然就有破解邪术之法。宋江急用先学,活学活用,用心记了咒语并密诀,整顿人马,摇旗擂鼓,再次临敌。吴用远观敌阵,担心地说,高廉“恐又使此法,如何迎敌?”已经看过天书的宋江,胸有成竹,信心满满:“军师放心,我自有破阵之法。诸军众将勿得疑,只顾向前杀去。”宋江对高廉,天书对邪术,只经一个回合,宋江撇了剑,大败而逃。(第五十一回)
这部被宋江视为佛语纶音,当作最高指示,视为葵花宝典,当作造反指南的神秘兮兮的天书,在一个水平不高、能力不强、只会玩点邪术的高廉面前,竟然一败涂地,不堪一击。由此可见,九天玄女的天书,虽然来路不明且玄而又玄,却不可能放之四海而皆准,也决不可能战无不胜。其实,这种天书原本就不是用来解决战争问题的,它只是宋江招摇撞骗,驾驭同侪的江湖骗术或神秘咒语。只是这天书到了宋江手里,尚未经过天书“梁山化”的论证过程,未及制造“寨情特殊”“水土不服”的借口,未及编排“结合寨情”“与时俱进”的谎言,一经战阵,露出马脚。这是天书本身的局限,还是宋江的教条主义?
由此可见,在《水浒传》的年代,就存在着“天书崇拜”。如果天书是初民的图腾,是部落的魔魇,不能排除人们会有些许的笃信或痴迷。如果天书只是旗号,只是骗术,那么,天书不过是愚弄芸芸众生的神祗或工具。金圣叹更直截地认为,天书之事根本不存在,由于只有天知、地知,宋江知、玄女知,极有可能是宋江蓄意玩弄的阴谋与权术。他就此发表议论说:“玄女而真有天书者,宜无不可破之神师也。……今偏要向此等处提出天书,而天书又曾不足以奈何高廉,然则宋江之所谓玄女可知,而天书可知矣。”又在玄女娘娘对“宋星主”的“政治嘱托”后面批道:“殊不知此等,悉是宋江权术,不是一部提纲也”。宋江按照天书“照本宣科”打了败仗之后,金圣叹又批道:“可知天书非玄女所授。”
应当说,在《水浒传》的世界里,存在着“天书崇拜”的肥沃土壤。聚义梁山的人们,除了少数朝廷的叛军降将,多是失意的底层官吏,无业的社会游民。这些文化不高、素质低下、浑浑噩噩、行尸走肉式的“好汉”们,没有理想追求,没有道德伦理,没有朝廷法度,只知打家劫舍,只知金银酒肉。这种精神世界极其贫瘠的人群,不仅极易为黑社会所利用,也极易为独裁者所利用。控御这类人群的手段之一就是“天书崇拜”。这“天书”中只要有江湖义气,只要有哥哥兄弟,虚拟一个“有道
即使从文学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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