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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政后获得诺贝尔奖的中国大陆科学家,屠呦呦是第一人。多年梦想终成现实,国人的庆幸与欣喜是可以理解的。从瑞典国王手中接过证书、奖章之后,屠呦呦确有一篇名为《青蒿素——中医药给世界的一份礼物》的演讲,但反映平平,倒是另外几个版本在网络上流传甚广。一个版本,屠呦呦分别感谢了屠濂规(父亲)、毛泽东(伟人)、葛洪(古人)和使用青蒿素的非洲人;另一版本,屠呦呦诗意地宣称,“我喜欢宁静,蒿叶一样的宁静;我追求淡泊,蒿花一样的淡泊;我向往正直,蒿茎一样的正直。”然而,这些却是伪作。

 

获得诺贝尔科学奖,对于个人,可谓实至名归;对于国家,可谓增光添彩。因此,领奖时的演讲,无论正版与错版,无论真本与赝本,都是满满的正能量。

 

今天的人们已经不再关心能量本身有无正负的问题了,一个错误说法,一旦以讹传讹、传布者众,似乎就具有了毋庸置疑的“正确性”。不同于一些组织或团体为了掩盖什么、歪曲什么或强调什么,伪造历史文献、涂改历史画作、删剪历史照片,那些东西或确能歪曲历史、虚无事实于一时,但时间必将淘洗出真相,从而恢复负能量之本相。正能量的虚构是一种“增量效应”,只要“政治正确”或“立场正确”,导向可以代替真相,动机可以不顾事实。这类实践在国外早有先例。希特勒认为,打开人们心扉的钥匙,“不是无益的客观事实,而是坚决的意志。”(四川大学硕士学位论文《纳粹德国的新闻与宣传》,陈明慧,20054月,P24)戈培尔指出,“如果捏造的事实无法为人揭穿,或事实之真相反而不易被人相信,就不妨说谎。”(同上,P28)也就是说,只要符合政治需要,说谎也是正能量。

 

近年来,一些充满正能量的谎言,不仅充斥于虚拟空间,而且刊布于平面媒体。什么西点军校学雷锋(201515日南都网:《“西点军校学雷锋”讹传34年新华社老记者道歉》)、什么联合国破例为周恩来降半旗、什么白宫南草坪竖起毛泽东铜像等等。这些消息对于渴望得到外国尊重的国人来说,当然属于正能量。然而,这样的消息并非外国客观存在的事实,而是国内一些人士有心编造的假消息。

 

我们似乎总有追查不完的谣言。1976年春夏追查的是“政治谣言”,近年来打击的则是“网络谣言”。人们通常理解的谣言,指的是没有相应事实基础,却被捏造出来并通过一定手段推动传播的言论。且不说,许多被查处的谣言,事后证明却是“遥远的预言”;另外一些即使是真正的谣言,似乎从来无人追查,无他,正是缘于这张正能量的护身皮;最终遭到追查的往往是权势者认为于己不利的信息与事实,至于是否谣言却没关系。可见,是否追查,一切以其“能量”的正负为依据。

 

在我们国家,辩证法似乎渗入了国人的骨髓。效果恶劣往往以动机良好来遮掩,事实丑陋往往以本质美好来涂抹,总体黑暗往往以局部光明来自慰。以至于要看主流不要只看支流,要看本质不要只看现象,坏事也能变好事的诡辩甚嚣尘上。不仅“动机良好”、“本质美好”、“局部光明”诡辩成为正能量,甚至饿殍遍野的“学费说”,十年浩劫的“反修说”的超级谎言,也具有了正能量的堂皇冠冕。

 

虚构的正能量,不但得到愚民的轻信与宽容,而且得到权力的默许与纵容。在一些人看来,正能量的谎言就不是谎言,正能量的虚构就不是虚构,正能量的伪造就不是伪造。在我国,任何丑化西方国家的谎言都不会受到追究,任何美化权力偶像的谎言都会受到宽容。在不同的语境里,这些丑化、美化的对象,都成了无条件的正能量。流风所及,绿漆喷涂残破的山体也是正能量,因其展现了实现绿化的动机;白衣学子卧在山坡冒充羊群也是正能量,因其体现了繁荣经济的憧憬。

 

伪造的真相,假装的善良,虚构的美好,并非真善美。丑陋的马脚这样的负能量并不可怕,难以防范的是罩在其外的麒麟皮。这些“正能量”的包装,打着“真善美”的旗号,贴着“伟光正”的标签,其自身的负能量,要比露骨的负能量更具危害性。正能量的谎言之所以为祸更烈,因其欺骗了人们的良知,侮辱了公众的智商,扭曲了事实的真相,混淆了社会的常识。其所满足的只是部分人扭曲的信仰、自私的形象、过时的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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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立志

安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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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立志,杂文时评作家,偏爱文史。在境内外发表杂文作品上千篇,国内获奖数十次。本人作品曾被选入冀教版、北师大版八年级中学语文教材、并被广泛收入《中华杂文百年精华》、《百年百篇经典杂文》、《杂文三百篇》、《中国新文学大系》等近百种杂文集。曾为多家媒体专栏作家,出版《贞观政要与领导艺术》(上海古籍出版社)、《崎岖中国(上、下)》(中国言实出版社)、《薛蟠的文学观》(商务印书馆)、《中国杂文(百部)•安立志卷》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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