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传媒 财新传媒

阅读:0
听报道

乌合之众的心理与行为

——《乌合之众》论点摘编

安立志 \ 辑

古斯塔夫·勒庞(Gustave Le Bon,1841-1931),法国社会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群体心理学的创始人,有“群体社会的马基雅维里”之称。曾出版《各民族进化的心理规律》、《法国大革命和革命心理学》、《战争心理学》等一系列社会心理学力作。代表作《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1895年初版,以平均不到一年再版一次的速度,被翻译成近20种语言,到1921年已印到第29版,至今在国际学术界仍产生着广泛的影响。

奥地利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勒庞的《群体心理学》(法文原版书名),一本当之无愧的名著”,“他极为精彩地描述了集体心态。”美国社会心理学家奥尔波特断言,“在社会心理学这个领域已经写出的著作当中,最有影响者,也许要算勒庞的《乌合之众》了。”据有关资料介绍,1914年,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在阅读其作品后,曾要会见勒庞。1924年,智利总统亚历山德里写道:“如果你见到勒庞,告诉他,智利共和国总统是他的狂热崇拜者。”也有人指责勒庞的理论曾被轴心国党魁希特勒、墨索里尼所利用。不过,同盟国领袖罗斯福、丘吉尔、戴高乐也从中受益良多。希特勒、墨索里尼利用个人魅力煽动民众,把他们绑上法西斯战车,给世界造成了巨大灾难;而罗斯福、丘吉尔则以其卓越的政治才能,带领同盟国战胜了德日意法西斯。(2018年12月8日《北京晚报》)

在《乌合之众》这本书中,勒庞认为,人类群集时的行为,本质上不同于人的个体行为。群集时有一种思想上的互相统一,勒庞称之为“群体精神统一性的心理学定律”,这种统一可以表现为不可容忍、不可抵抗的力量或不负责任。这是当时盛行的几种“群体心理”理论之一。

此书触及到今天的人们所关心的诸多问题,如社会服从、趣味单一、群众的反叛、大众文化、受别人支配的自我、群众运动、人的自我异化、逃避自由投向领袖的怀抱,以及无意识在社会行为中的作用,等等。简言之,他考察了许多现代人面临的社会问题和观念。

本文是勒庞《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冯克利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一书的论点摘录,摘录文字注明了本书页码。

一、什么是群体?

聚集成群的人,他们的感情和思想全都转到同一个方向,他们自觉的个性消失了,形成了一种集体心理。它无疑是暂时的,然而它确实表现出了一些非常明确的特点。这些聚集成群的人进入一种状态,……我姑且把它称为一个组织化的群体,或换个也许更为可取的说法,一个心理群体。它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存在,受群体精神统一律的支配。(45-46)

自觉的个性的消失,以及感情和思想转向一个不同的方向,是就要变成组织化群体的人所表现出的首要特征,但这不一定总是需要一些个人同时出现在一个地点。有时,在某种狂暴的感情——譬如因为国家大事——的影响下,成千上万孤立的个人也会获得一个心理群体的特征。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偶然事件就足以使他们闻风而动聚集在一起,从而立刻获得群体行为特有的属性。(46)

在群体的心理特征中,有一些可能与孤立的个人没有什么不同,而有一些则完全为群体所特有,因此只能在群体中看到。(47)

构成这个群体的个人不管是谁,他们的生活方式、职业、性格或智力不管相同还是不同,他们变成了一个群体这个事实,便使他们获得了一种集体心理,这使他们的感情、思想和行为变得与他们单独一人时的感情、思想和行为颇为不同。(47-48)

心理群体是一个由异质成分组成的暂时现象,当他们结合在一起时,就像因为结合成一种新的存在而构成一个生命体的细胞一样,会表现出一些特点,它们与单个细胞所具有的特点大不相同。(48)

 

二、群体行为的破坏性

群体不善推理,却急于采取行动。(37)

创造和领导着文明的,历来就是少数知识贵族而不是群体。群体只有强大的破坏力。他们的规律永远是回到野蛮阶段。(38)

由于群体的力量有着纯粹的破坏性,因而他们的作用就像是加速垂危者或死尸解体的细菌。当文明的结构摇摇欲坠时,使它倾覆的总是群众。只有在这个时刻,他们的主要使命才是清晰可辨的,此时,人多势众的原则似乎成了唯一的历史法则。(39)  

 

三、群体心理的低劣性

群体中累加在一起的只有愚蠢而不是天生的智慧。(49)

如果群体中的个人只是把他们共同分享的寻常品质集中在了一起,那么这只会带来明显的平庸,而不会如我们实际说过的那样,创造出一些新的特点。(49)

应当指出,群体的某些特点,如冲动、急躁、缺乏理性、没有判断力和批判精神、夸大感情等等,几乎总是可以在低级进化形态的生命中看到,例如妇女、野蛮人和儿童。(54-55)

在群体中间,傻瓜、低能儿和心怀妒忌的人,摆脱了自己卑微无能的感觉,会感觉到一种残忍、短暂但又巨大的力量。(67)

死抱着传统观念不放,极其顽固地反对变革传统观念的,正是群体。(96)

从小学直到离开大学,一个年轻人只能死记硬背书本,他的判断力和个人主动性从来派不上用场。受教育对于他来说就是背书和服从。(104)

群众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必须拥有自己的幻想,于是他们便像趋光的昆虫一样,本能地转向那些迎合他们需要的巧舌如簧者。推动各民族演化的主要因素,永远不是真理,而是谬误。(118)

群众从来就没有渴望过真理,面对那些不合口味的证据,他们会拂袖而去,假如谬论对他们有诱惑力,他们更愿意崇拜谬论。凡是能向他们供应幻觉的,也可以很容易地成为他们的主人,凡是让他们幻灭的,都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118)

一切集体,不管其成员如何,全都患有智力低下症。(181)

群体的产品不管性质如何,与孤立的个人的产品相比,总是品质低劣的。(196)

它们已经习惯于给人上套,很快便会达到需要奴才的地步,失去一切自发精神与活力。那时他们不过是些虚幻的人影,消极、顺从、有气无力的行尸走肉。(198)

 

四、群体行为的盲从性 

群体是个无名氏,因此也不必承担责任。(50)

孤立的他可能是个有教养的个人,但在群体中他却变成了野蛮人——即一个行为受本能支配的动物。他表现得身不由己,残暴而狂热,也表现出原始人的热情和英雄主义,和原始人更为相似的是,他甘心让自已被各种言辞和形象所打动,……(51)

群体感情的狂暴,会因责任感的彻底消失而强化。意识到肯定不会受到惩罚——而且人数越多,这一点就越是肯定——以及因为人多势众而一时产生的力量感,会使群体表现出一些孤立的个人不可能有的情绪和行动。所以群体很容易干出最恶劣的极端勾当。(66)

人就像动物一样有着模仿的天性。模仿对他来说是必然的,因为模仿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支配着大众的是榜样,不是论证。(132)

我们服从别人的怂恿,它会因为来自集体而更为强大,杀人者认为自己是做了一件很有功德的事情,既然他得到了无数同胞的赞同,他这样想是很自然的。这种事从法律上可以视为犯罪,从心理上却不是犯罪。(162)

在一个杰出的爱国者眼里,对于所有的个人,只凭职业就可证明他是罪犯。其他人将根据他们的个人表现和声誉做出判决。群体幼稚的良知以这种方式得到了满足。现在可以合法地进行屠杀了,残忍的本能也可以尽情地释放了。(163)

一种文明的伟大,如果依靠仅仅以人多势众自夸的低劣成员的选票,是无法让人放心的。(180)

 

五、群体头脑的无意识 

历史告诉我们,当文明赖以建立的道德因素失去威力时,它的最终解体总是由无意识的野蛮群体完成的,他们被不无道理地称为野蛮人。(38)

在集体心理中,个人的才智被削弱了,从而他们的个性也被削弱了。异质性被同质性所吞没,无意识的品质占了上风。(49)

被催眠者的大脑活动被麻痹了,他变成了自己脊椎神经中受催眠师随意支配的一切无意识活动的奴隶。有意识的人格消失得无影无踪,意志和辨别力也不复存在。(50)

有意识人格的消失,无意识人格的得势,思想和感情因暗示和相互传染作用而转向一个共同的方向,以及立刻把暗示的观念转化为行动的倾向,是组成群体的个人所表现出来的主要特点。他不再是他自己,他变成了一个不再受自己意志支配的玩偶。(51)

我们在研究群体的基本特点时曾说,它几乎完全受着无意识动机的支配。它的行为主要不是受大脑,而是受脊椎神经的影响。在这个方面,群体与原始人非常相似。(55)

群体永远漫游在无意识的领地,会随时听命于一切暗示,表现出对理性的影响无动于衷的生物所特有的激情,它们失去了一切批判能力,除了极端轻信外再无别的可能。(59)

群体情绪的简单和夸张所造成的结果是,它全然不知怀疑和不确定性为何物。……怀疑一说出口,立刻就会成为不容辩驳的证据。(67) 

群体只知道简单而极端的感情;提供给他们的各种意见、想法和信念,他们或者全盘接受,或者一概拒绝,将其视为绝对真理或绝对谬论。(69)

知道如何操纵群体的人,给他们提供的也正是这种论证。……他们并不推理或只会错误地推理,也不受推理过程的影响。(79)

群体没有推理能力,因此它也无法表现出任何批判精神,也就是说,它不能辨别真伪或对任何事物形成正确的判断。群体所接受的判断,仅仅是强加给它们的判断,而绝不是经过讨论后得到采纳的判断。(81)

在不知不觉中支配着人们头脑的暴政,是惟一真正的暴政,因为你无法同它作战。(148)

人类所知道的惟一真正的暴君,历来就是他们对死人的怀念或他们为自己编织出来的幻想。(149)

智力在集体中不起作用,它完全处在无意识情绪的支配之下。(158)

 

六、群体行为的冲动性

 

在某种暗示的影响下,他会因为难以抗拒的冲动而采取某种行动。(51)

根据让群体产生兴奋的原因,它们所服从的各种冲动可以是豪爽的或残忍的、勇猛的或懦弱的,但是这种冲动总是极为强烈,因此个人利益,甚至保存生命的利益,也难以支配它们。(55)

对何为真理何为谬误不容怀疑,另一方面,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强大,群体便给自己的理想和偏执赋予了专横的性质。……在公众集会上,演说者哪怕做出最轻微的反驳,立刻就会招来怒吼和粗野的叫骂。在一片嘘声和驱逐声中,演说者很快就会败下阵来。当然,假如现场缺少当权者的代表这种约束性因素,反驳者往往会被打死。(69-70)  

专横和偏执是一切类型的群体的共性,但是其强度各有不同。(70)

专横和偏执是群体有着明确认识的感情,他们很容易产生这种感情,而且只要有人在他们中间煽动起这种情绪,他们随时都会将其付诸实践。(70)

它只会产生狂暴而极端的情绪,同情心很快就会变成崇拜,而一旦心生厌恶,也几乎立刻会变为仇恨。(85)

 

七、群体道德的两面性

 

即使仅从数量上考虑,形成群体的个人也会感觉到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这使他敢于发泄出自本能的欲望,而在独自一人时,他是必须对这些欲望加以限制的。(49)

孤立的他可能是个有教养的个人,但在群体中他却变成了野蛮人,即一个行为受本能支配的动物,他表现得身不由己,残暴而狂热。(52)

群体中的个人不但在行动上和他本人有着本质的差别,甚至在完全失去独立性之前,他的思想和感情就已经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是如此深刻,它可以让一个守财奴变得挥霍无度,把怀疑论者改造成信徒,把老实人变成罪犯,把懦夫变成豪杰。(53)

群体固然经常是犯罪群体,然而它也常常是英雄主义的群体。正是群体,而不是孤立的个人,会不顾一切地慷慨赴难,为一种教义或观念的凯旋提供了保证;会怀着赢得荣誉的热情赴汤蹈火;……如果人民只会以冷酷无情的方式干大事,世界史上便不会留下他们多少记录了。(53)

群体很容易做出刽子手的举动,同样也很容易慷慨就义。正是群体,为每一种信仰的胜利而不惜血流成河。(56)

孤立的个人很清楚,在孤身一人时,他不能焚烧宫殿或洗劫商店,即使受到这样做的诱惑,他也很容易抵制这种诱惑。但是在成为群体的一员时,他就会意识到人数赋予他的力量,这足以让他生出杀人劫掠的念头,并且会立刻屈从于这种诱惑。(56)

群体可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是也能表现出极崇高的献身、牺牲和不计名利的举动,即孤立的个人根本做不到的极崇高的行为。以名誉、光荣和爱国主义作为号召,最有可能影响到组成群体的个人,而且经常可以达到使他慷慨赴死的地步。(72)

 

八、群体心理的奴才性

 

群体对强权俯首贴耳,却很少为仁慈心肠所动,他们认为那不过是软弱可欺的另一种形式。他们的同情心从不听命于作风温和的主子,而是只向严厉欺压他们的暴君低头。(70)

他们喜欢践踏被他们剥夺了权力的专制者,但那是因为在失势之后他也变成了一介平民。他受到蔑视是因为他不再让人害怕。(70)

对想像中某个高高在上者的崇拜,对生命赖以存在的某种力量的畏惧,盲目服从它的命令,没有能力对其信条展开讨论,传播这种信条的愿望,倾向于把不接受它们的任何人视为仇敌。(86)

群体的信念有着盲目服从、残忍的偏执以及要求狂热的宣传等等这些宗教感情所固有的特点,因此可以说,他们的一切信念都具有宗教的形式。受到某个群体拥戴的英雄,在这个群体看来就是一个真正的神。(86)

只要有一些生物聚集在一起,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会本能地让自己处在一个头领的统治之下。(124)

就人类的群体而言,所谓头领,有时不过是个小头目或煽风点火的人,……他的意志是群体形成意见并取得一致的核心。……一群人就像温顺的羊群,没了头羊就会不知所措。(124-125)

在每个社会领域,从最高贵者到最低贱者,人只要一脱离孤独状态,立刻便处在某个领袖的影响之下。大多数人,尤其是群众中的大多数人,除了自己的行业之外,对任何问题都没有清楚而合理的想法。领袖的作用就是充当他们的引路人。(127)

这些新主子的暴政带来的结果是,群众在服从他们时,要比服从政府温顺得多。如果因为某种变故,领袖从舞台上消失,群众就会回到当初群龙无首不堪一击的状态。(127)

在群体的灵魂中占上风的,并不是对自由的要求,而是当奴才的欲望。他们是如此倾向于服从,因此不管谁自称是他们的主子,他们都会本能地表示臣服。(127)

群众就像个人一样,总是需要对一切事情有现成的意见。这些意见的普遍性与它们是对是错全无关系,它们只受制于名望。(137)

他们强迫周围的人接受他们的思想与感情,众人对他的服从,就像吃人毫不费力的动物服从驯兽师一般。(137)

政府各部门必然与公民的麻木和无望同步增长。因此它们必须表现出私人所没有的主动性、首创性和指导精神。这迫使它们要承担一切,领导一切,把一切都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下。于是国家变成了全能的上帝。(199)

 

余绪

 

罗伯特·墨顿在为本书撰写序言(《勒庞<乌合之众>的得与失》)中说:勒庞在书中描述的群体的心理与行为,“它们大多数仍然与我们同在,即强调人的行为中反理性或非理性的特点。这是一幅世纪末的人类画像,它把人类描绘成极易受到操纵,莫明其妙地情愿受骗上当。不过这显然是一幅未竟的肖像画,因为如果有些人受到控制,必定还有一些人在控制。因此从根本上说,有些人是把别人当做达到个人目的的手段。另一个更深刻的假设是,人类有着自我欺骗的无限能力,他能够头头是道地把罪恶说成美德,为了犯罪而否定美德。人类性格的这幅画像还导致了一种社会哲学和社会学,认为人类特别易于在社会的引导下变得十分愚蠢,使他天生的才智或是因为追随乌合之众而变得平庸,或是用途邪恶,作为那些不十分奏效的暴力和强制的帮凶,欺骗自己的同胞。”(8-9) 

人既无理性又自私自利,易于冲动且反复无常,或者是把理性用在伤天害理的事情上。他既是暴力和虔诚骗局的实施者,又是它的牺牲品——这样一幅人类画像,在勒庞写此书时当然算不上什么新见解。至少从《君主论》——这个标题显然强调了控制者——的时代起,一直到《乌合之众》——这个标题转向了被控制者——的时代,每个世纪的马基雅维里主义作家,都一直在不断地设计出这样的形象。(9)

 

话题:



0

推荐

安立志

安立志

377篇文章 1年前更新

安立志,杂文时评作家,偏爱文史。在境内外发表杂文作品上千篇,国内获奖数十次。本人作品曾被选入冀教版、北师大版八年级中学语文教材、并被广泛收入《中华杂文百年精华》、《百年百篇经典杂文》、《杂文三百篇》、《中国新文学大系》等近百种杂文集。曾为多家媒体专栏作家,出版《贞观政要与领导艺术》(上海古籍出版社)、《崎岖中国(上、下)》(中国言实出版社)、《薛蟠的文学观》(商务印书馆)、《中国杂文(百部)•安立志卷》多部。

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