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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篇短文中,曾把以杨志为梁中书押运生辰纲的15人的小分队,戏称为“两京物流公司”,并对该“公司”相互掣肘、缺乏效率、最终失败的运行机制作了分析。本文说一下作为该公司“高管”之一的谢都管。

 

在《水浒传》中,谢都管并非重要人物,如同边角余料,只在第十五、十六两回出现过,但他却是当朝太师蔡京的千小姐、北京大名府留守司蔡夫人的奶公,即梁中书夫人是吃他老婆的乳汁长大的。不要瞧不起这个角色,只因这谢都管与梁中书两家的“乳缘”关系,他在大名府中,其地位决不在杨志之下。正因如此,梁中书让他参与这个“物流公司”,就是以“自家人”的身份,履行对杨志的“监军”与“纪委”职责。的确,正是由于谢都管的加入,押运途中才出现了权力重置、政出多门的怪象,杨志这个CEO,也就失去了令行禁止的权威性。在黄泥岗上,押运任务最终失败,不能说与谢都管的行径无关。

 

谢都管作为曾经的相府老奴,现今的梁府都管(“都管”者,无所不管之谓也),久居侯门,见多识广,而且极其世故,在他身上,老人的资历,官府的后台,奴才的身价,一应俱全。应当说,曾经在押运花石纲中翻过船的杨志,在押运生辰纲途中保持了极高的警惕性。鉴于当时炎热的天气、复杂的路途、险恶的江湖,从出发时的“早行午休”到后来的“早休午行”,他对押运过程的把握与控制,不能说没有道理。众军汉由于酷暑炎天、负重难行,两虞侯不服管教,搬弄是非,种种空隙,都为谢都管提供了以售其奸的机会。其表现有三:

 

一是维护主子。大凡忠实的奴才,大都明白与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主子有多大的位子,奴才就有多大的面子;主子有多大的面子,奴才就有多大的架子。一般情况下,这类奴才往往对主子言听计从、自觉维护。在途中,两个虞候对杨志的管理方式不满,向老奴告状:“杨家那厮强杀只是我相公(指梁中书)门下一个提辖!直这般会做大!”他这样说:“须是相公当面分付道:‘休要和他别拗,’因此我不做声。”(第十五回)即使生辰纲被劫,这老奴也在埋怨众军汉:“你们众人不听杨提辖的好言语,今日送了我也!”(第十六回)从表面上,他也顾全大局,其实他考虑的只是如何向主子交待而已。应当说,在这一点上,他与杨志并无根本分歧,他毕竟是主子大树上的猢狲之一。

 

二是收买下人。圣人云:“小人同而不和。”在人群中,小人往往表现的比君子更加关心人、体贴人,更有人情味。既没德行、又没水平的人物,也有自己的活法。在这些人看来,巴结主子、收买下人,对于其生存同样重要。众军汉向他诉苦:“我们不幸做了军健!情知道被差出来。这般火似热的天气,又挑着重担;这两日又不拣早凉行,动不动老大藤条打来;都是一般父母皮肉,我们直恁地苦!”老奴安慰道:“你们不要怨怅,巴到东京时,我自赏你。”(第十五回)真是“一句好话三冬暖”,众军汉马上对他感激涕零:“若是似都管看待我们时,并不敢怨怅。”老奴的通情达理,反衬出杨志的粗暴无情,假如即刻“民意测评”,鹿死谁手,不问可知。

 

三是狐假虎威。当杨志囿于单纯的“任务观点”坚持己见,反驳他的意见时,这老奴的阴暗心理再也掩饰不住,他喝斥杨志:“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奶公时,门下军官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喏喏连声。不是我口浅,量你是个遭死的军人,相公可怜,抬举你做个提辖,比得芥菜子大小的官职,直得恁地逞能!休说我是相公家都管,便是村庄一个老的,也合依我劝一劝!”杨志道:“都管,你须是城市里人,生长在相府里,那里知道途路上千难万难!”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来,不曾见你这般卖弄!”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第十五回)老奴的话可笑且刻薄,他以曾是相府老奴而自荣,他以见多识广而自吹,这个只是高官的小姐的奶妈的老公的奴才,竟然嘲笑毕竟是朝廷命官且自称三代将门之后的杨志的出身与地位。更可恶的是,“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这句反问极其可怕,字里行间都在指责杨志攻击赵宋王朝的社会和谐,带有极其恐怖的政治诬陷性质。

 

在生辰纲被劫之后,众军汉从蒙汗药中终于醒来,如何向梁中书交待成了头等大事,他们商定的对策,竟然是对杨志的栽赃和诬蔑,他们准备的说词是:杨志如何勾结黑社会,如何使用蒙汗药,如何抢劫了生辰纲,这老奴的态度竟然是:“这话也说得是。”(第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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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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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立志,杂文时评作家,偏爱文史。在境内外发表杂文作品上千篇,国内获奖数十次。本人作品曾被选入冀教版、北师大版八年级中学语文教材、并被广泛收入《中华杂文百年精华》、《百年百篇经典杂文》、《杂文三百篇》、《中国新文学大系》等近百种杂文集。曾为多家媒体专栏作家,出版《贞观政要与领导艺术》(上海古籍出版社)、《崎岖中国(上、下)》(中国言实出版社)、《薛蟠的文学观》(商务印书馆)、《中国杂文(百部)•安立志卷》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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